「江晨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？」
我握着他的手，指尖传来微弱的温度。重症监护室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，那是生命仍在延续的证明。透过玻璃窗，走廊里站着几个穿制服的人，他们神色凝重，不时朝这边张望。
「医生说你会醒的，我等你。」我轻声说着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三天前的那场反恐行动，我只在新闻里看到了模糊的画面——废弃仓库浓烟滚滚，特警队员从各个入口突入。直到深夜接到电话，对方只说了一句：「江晨受伤了，在市中心医院。」
我冲到医院时，他已经被推进手术室。主刀医生出来时满脸疲惫：「子弹擦过心脏，失血过多，能救回来已经是奇迹。」
现在，他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得像透明的纸。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，想起我们认识的那个雨夜，想起他第一次牵我手时的笨拙，想起他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说的那句「等我回来」。
01
江晨是在一场突发事件中闯入我生活的。
那是两年前的夏天，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，在市图书馆担任古籍修复师。那天傍晚，我加班整理一批清代手抄本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杂音。
「目标可能藏匿在图书馆内，各单位注意。」
我还没反应过来，阅览室的门就被推开了。一个穿着特警制服的男人冲了进来，他身材高大，眉眼锋利，制服上还沾着血迹。
「别出声。」他低声说，随即关上门，靠在门边警戒。
我吓得手里的书差点掉在地上。他察觉到我的恐慌，转过头来，目光稍微柔和了些：「不用害怕，我是警察。正在追捕一名持枪嫌犯，他可能躲在这栋楼里。你马上离开这里，从侧门走。」
「可是这些古籍……」我下意识地护住桌上的书册。
他皱了皱眉：「命重要还是书重要？」
就在这时，走廊传来一声枪响。他瞬间变了脸色，一把将我拉到书架后面：「趴下！」
子弹击碎了玻璃窗，碎片四溅。我蜷缩在地上，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和对讲机里的指令声。几分钟后，外面终于安静下来。他确认安全后，才让我起身。
「嫌犯已控制，你没事吧？」他问。
我摇摇头，却发现双腿发软，站都站不稳。他扶住我的肩膀：「第一次遇到这种事？」
我点点头。
他笑了笑：「习惯就好。对了，我叫江晨，反恐特警支队的。如果之后警方需要了解情况，可能会联系你做笔录。」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。没想到三天后，他真的出现在图书馆门口，不过这次他穿着便装，手里还拿着一束向日葵。
「不好意思，那天吓到你了。」他有些不自然地说，「这个算是赔礼。」
我接过花，忍不住笑了：「你们特警还要负责安抚受惊群众？」
「不是公务。」他挠了挠头，「是我个人想道歉。而且……我想请你吃个饭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。」
02
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开始了。
江晨是个很特别的人。他的职业让他时刻保持警惕，即使约会时也会下意识观察周围环境，选择靠墙的座位，背对门口总会让他不自在。但他又很温柔，会记得我说过的每一个细节——我喜欢茉莉花茶，不吃香菜，看恐怖片会做噩梦。
交往三个月后，他带我去见了他的战友。那是一群同样从事危险工作的男人，他们聚在一起喝酒时，话题总离不开任务和训练。
「江队，嫂子真漂亮。」一个叫李明的队员笑着说，「不过你可得小心了，咱们这行，家属最担心的就是接到那种电话。」
江晨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回家的路上，他突然停下车，认真地看着我：「林诗雨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。」
「什么？」
「我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，随时可能有危险。如果你觉得承受不了这种压力，我们可以……」
我打断他：「你想说分手？」
「不是。」他握住我的手，「我只是想让你明白，选择我意味着什么。可能某天我出任务了，一去就是好几天；可能半夜突然接到电话，我就得马上走；也可能……」他顿了顿，「可能我真的回不来。」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那里有认真、有担忧，还有小心翼翼的期待。
「江晨，我选择你，不是选择一份保险的工作或者稳定的生活。」我说，「我选择的是你这个人，包括你的职业、你的使命。如果担心风险就不敢去爱，那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。」
那晚，他紧紧抱住我，在我耳边低声说：「谢谢你。」
03
一年后，我们订婚了。
婚期定在第二年的春天，我已经开始筹备婚礼。江晨的父母从老家赶来，他们是普通的工薪阶层，父亲是退伍军人，母亲在小学当老师。
「诗雨啊，江晨从小就想当兵。」江妈妈拉着我的手说，「他爸爸也是军人出身，从小就给他讲那些英雄故事。我们当父母的，既骄傲又担心。」
「我会照顾好他的。」我说。
江妈妈笑了笑，眼里却有些湿润：「傻孩子，应该是他照顾你才对。不过……做我们这种家属，确实要有心理准备。他爸爸年轻时也是这样，每次出任务我都提心吊胆。」
我明白她的意思。这些日子以来，我已经习惯了江晨突然消失几天，习惯了半夜被电话铃声惊醒，习惯了看新闻时心脏骤停般的恐惧——每次看到警察受伤的报道，我都会下意识地摸手机。
但我也习惯了他平安归来时的拥抱，习惯了他疲惫地靠在我肩上睡着的样子，习惯了他在我耳边说「有你等我回来，真好」。
04
婚礼前两个月，江晨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。
那天晚上，他回来得很晚，脸色凝重。我正在试婚纱，看到他进门，高兴地转了个圈：「怎么样？好看吗？」
他愣了几秒，才挤出一个笑容：「好看。」
我察觉到他的异常：「出什么事了？」
他沉默了很久，才开口：「接了个任务，可能要去外地一段时间。」
「多久？」
「不确定。可能一个月，也可能更久。」他走过来，轻轻抱住我，「如果来不及赶回来……婚礼可能要推迟。」
我的心一沉：「很危险？」
「都是工作。」他避重就轻地说，「只是这次的目标比较棘手，是个国际恐怖组织的分支。他们最近在边境活动频繁,我们需要提前部署。」
我知道他不会说太多细节。这些年来，他从不在我面前提及任务的具体内容，只是偶尔会在噩梦中惊醒，满头冷汗。我问过一次，他只说梦到了以前牺牲的战友。
「什么时候走？」我问。
「后天。」他捧起我的脸，认真地看着我，「诗雨，答应我，照顾好自己。婚纱先收起来，等我回来再穿给我看。」
「一定要回来。」我说。
「我保证。」他吻了吻我的额头，「我们还要结婚，还要有自己的家。我怎么舍得不回来？」
05
江晨走后的日子，我每天都在等他的消息。
最初几天还能收到他的短信，只有简单的几个字：「我很好」「别担心」「想你」。但很快,连短信也没有了。我知道任务进入了关键阶段,他不方便联系。
我试着让自己忙碌起来,白天在图书馆修复古籍,晚上回家整理婚礼的细节。但每当夜深人静,我总会盯着手机,期待它突然响起。
一个月过去了,婚期越来越近,江晨却杳无音信。我开始失眠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图书馆的同事发现我憔悴了很多,劝我去看医生,我只是摇头。
婚礼前一周,我做了个决定——如果江晨不能赶回来,婚礼照常举行,我会穿着婚纱等他,哪怕新郎缺席。
我给他的战友李明打电话:「能联系上江晨吗？告诉他,婚礼当天我会在教堂等他。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,我都在那里。」
李明沉默了很久:「嫂子,我……我也联系不上江队。但我相信他,他一定会赶回来的。」
那句「相信」听起来更像是安慰。
06
婚礼当天,江晨没有出现。
我穿着白色的婚纱,站在教堂门口等了整整一天。宾客们陆续离开,只剩下几个江晨的战友陪着我。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,李明几次想说什么,都被我阻止了。
「别说。」我说,「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,但我不想听。江晨会回来的,他答应过我。」
傍晚时分,我终于接到了电话。
是江晨的队长打来的,声音低沉:「林小姐,江晨在任务中受伤了,现在正在抢救。你……你做好心理准备。」
手机从我手中滑落,摔在大理石地面上,屏幕碎成了蜘蛛网。
07
我赶到医院时,江晨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手术进行了整整八个小时。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,婚纱的裙摆铺了一地。路过的医护人员都会多看我几眼,眼神里有好奇,也有同情。
队长站在我旁边,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经过:「这次任务是抓捕一个恐怖组织的头目。我们得到情报,他会在边境的一个废弃工厂进行武器交易。江晨带队潜入,本来一切顺利,但对方突然有了警觉,双方交火。」
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哽咽:「江晨为了掩护队友撤退,主动吸引火力。子弹……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。如果不是他穿了防弹衣,恐怕当场就……」
我听着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「最后关头,他还在喊着你的名字。」队长说,「他说'我答应过诗雨要回去结婚,我不能死在这里'。诗雨,江晨真的很爱你。」
凌晨三点,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。主刀医生走出来,摘下口罩:「手术很成功,但病人失血过多,现在还在昏迷。接下来的72小时很关键,如果能醒过来,就没有生命危险了。」
我冲进重症监护室,看到江晨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吓人。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,监护仪上的曲线起起伏伏。
我握住他的手,那只曾经牵着我走过无数个日夜的手,现在冰凉得像冻结的湖面。
08
三天三夜,我没有合眼。
医生说昏迷的病人可能能听到外界的声音,所以我一直在跟他说话。我说我们的初遇,说我们的第一次约会,说他求婚时笨拙的样子,说婚礼上我穿着婚纱等他的画面。
「江晨,你知道吗？我那天在教堂等了你一整天。所有人都劝我放弃,但我知道你会回来。」我轻声说,「你答应过我的,要陪我走进婚姻的殿堂,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。你怎么能食言呢？」
监护仪上的数值始终平稳,他就像睡着了一样,没有任何反应。
第三天傍晚,我趴在床边睡着了。恍惚中,我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我的头发。我猛地睁开眼,看到江晨正看着我,眼里含着泪。
「江晨！」我惊喜地叫出声,「你醒了！」
他张了张嘴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:「诗雨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我哭着摇头:「别说话,好好休息。医生！医生！」
医护人员涌进来,对他进行各项检查。确认生命体征平稳后,主治医生笑着对我说:「恭喜,他挺过来了。」
我终于放下了悬着三天的心。
09
江晨醒来后,身体恢复得很快。
一周后,他被转到了普通病房。战友们纷纷来探望,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水果。队长拍着他的肩膀:「好好养伤,队里等着你回来。」
但我注意到,江晨的情绪有些不对。
他经常一个人发呆,看着窗外的天空,眼神空洞。有时我跟他说话,他要反应很久才能听到。晚上睡觉时,他总是惊醒,满头冷汗。
「做噩梦了？」我问。
他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我试探着问:「任务的事？」
他沉默了很久,才低声说:「诗雨,我们谈谈吧。」
我的心一紧:「谈什么？」
「婚期。」他看着我,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,「我想……推迟婚礼。」
我愣住了:「为什么？」
「我需要时间。」他说,「这次任务让我意识到很多事情。我差点死了,诗雨。如果真的出了意外,你怎么办？你还这么年轻,不应该把自己绑在一个随时可能牺牲的人身上。」
「江晨,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？」我握住他的手,「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。」
「可我不愿意。」他抽回手,「我不想让你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。这三天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真的回不来,你会怎样？你会在教堂里等我,穿着婚纱,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新郎。我不能这样对你。」
我看着他,突然明白了什么:「你是在害怕。」
他没有否认。
「江晨,你害怕的不是死亡,是害怕让我承受失去你的痛苦。」我说,「但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你现在离开我,我的痛苦会更大？」
「诗雨……」
「听我说完。」我打断他,「我知道你的工作危险,我知道每次你出任务都可能回不来。但我还是选择了你,因为我爱的是江晨这个人,不是他的职业,也不是他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。你现在要推迟婚礼,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能承受这些,还是因为你自己不敢承受？」
他愣住了。
我继续说:「如果你真的为我好,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。我选择陪在你身边,不管有多危险,不管有多难。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,我只需要你爱我,就够了。」
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最后,江晨低下头,声音里带着哭腔:「对不起,我只是太害怕了。我怕有一天真的回不来,怕你会恨我,怕你……」
我抱住他:「我不会恨你。我只会永远记得,有个叫江晨的男人,为了保护别人,奉献了自己的一切。这样的男人,值得我用一生去等待。」
10
一个月后,江晨出院了。
医生叮嘱他要好好休养,至少半年内不能进行剧烈运动。队长批了他三个月的病假,让他在家安心恢复。
我们重新商量了婚期,定在半年后的秋天。这一次,我们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。
江晨在家养伤的日子,我们过得很平静。他会陪我去图书馆,坐在旁边看书,或者只是看着我工作。我们一起逛超市,一起做饭,一起规划未来的生活。
有时候我会想,如果他一直这样该多好——不用去执行危险的任务,不用让我提心吊胆地等待,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。
但我知道这不可能。江晨注定是属于那个岗位的,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不允许他退缩。
有天晚上,他突然问我:「诗雨,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回不来了,你会怎么做？」
我认真地想了想:「我会穿着婚纱,带着你的照片,完成我们的婚礼。然后我会好好生活,把你那份也活出来。我会告诉所有人,我曾经爱过一个英雄,他为了保护这个世界,付出了自己的生命。」
他紧紧抱住我:「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。」
「是啊,希望永远不会有。」我回抱着他,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。
11
三个月后,江晨回到了队里。
体检结果显示他已经完全康复,可以重新参与训练。队长找他谈话,问他是否考虑转到后勤岗位,他拒绝了。
「我是一名特警,我的位置在前线。」他说。
我知道这个决定,也支持他。但我还是会在他出任务时忍不住担心,会在深夜惊醒,摸索着给他发消息。
婚礼的筹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。这一次,我们都格外珍惜每一个环节,因为我们知道这份幸福来之不易。
但就在婚礼前一个月,江晨再次接到了任务。
那天晚上,他很晚才回家。我正在看婚纱照,听到开门声,高兴地迎上去。但看到他的表情,我的笑容僵住了。
「又要出任务？」我问。
他点点头:「对不起,我知道现在时机不好,但这次任务很重要。」
我深吸一口气:「什么任务？」
「还是上次那个恐怖组织。」他说,「我们抓住了几个成员,得到情报说他们计划在国内发动恐怖袭击。这次必须彻底铲除他们。」
我的心一沉:「会很危险吧？」
「会。」他没有隐瞒,「但我必须去。诗雨,这是我的职责。」
我看着他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但我强忍着没让它们落下来:「我知道。那你答应我,一定要活着回来。」
「我答应你。」他郑重地说,「这次任务结束,我们就结婚。不管发生什么,我都会赶回来。」
他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,然后转身离开。
我站在窗前,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,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。
12
任务进行了两周,期间我完全联系不上江晨。
我每天都在看新闻,搜索任何跟反恐行动有关的信息。但官方对这次行动保密级别很高,几乎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。
我试着联系李明,他只是说:「嫂子,相信江队,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」
但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确定。
第十五天,我终于接到了电话。
不是江晨,是队长。
「林小姐,江晨在行动中受伤了。」队长的声音很凝重,「你马上来医院。」
我的脑子一片空白。赶到医院时,江晨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。队长站在门口,表情严肃。
「怎么回事？」我问,声音在颤抖。
「这次行动遭遇了埋伏。」队长说,「对方火力比我们预计的要强得多,战斗很激烈。江晨在掩护人质撤离时,被子弹击中了。」
「严重吗？」
「子弹击中了胸口,离心脏很近。」队长说,「但他穿了防弹衣,挡住了大部分冲击。医生说如果能挺过这一关,就没有生命危险。」
我靠在墙上,双腿发软。
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。当医生出来时,我几乎是冲过去的:「他怎么样？」
「手术很成功,但病人失血过多,现在还在昏迷中。」医生说,「接下来的72小时是关键期。」
我又一次听到这句话。三个月前,也是这样的场景,也是这样的等待。
只是这一次,我穿的不是婚纱,而是普通的便装。但等待的心情是一样的——绝望、恐惧,还有微弱的希望。
我进入重症监护室,看到江晨躺在病床上,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。
我握住他的手,开始了漫长的等待。
13
这一次,江晨昏迷了整整三天。
我守在他床边,一遍遍地跟他说话。我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,说他笨拙的求婚,说我们规划的未来。
「江晨,你还记得吗？你说过要陪我看遍世界的风景,要给我一个温暖的家,要陪我慢慢变老。」我说,「这些承诺你还没有兑现呢,你怎么能睡着不醒？」
监护仪上的曲线平稳地起伏着,像是在回应我的话。
第三天傍晚,我趴在床边睡着了。迷迷糊糊中,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发。
我猛地睁开眼,看到江晨正看着我,眼里满是疲惫和愧疚。
「江晨！」我激动地握住他的手,「你终于醒了！」
他张了张嘴,声音沙哑:「诗雨……我又让你担心了……」
我摇着头,眼泪不停地往下掉:「没关系,只要你醒来就好。医生！医生！」
医护人员冲进来,开始检查他的各项指标。主治医生检查完后,松了口气:「生命体征平稳,已经脱离危险了。」
我终于放下心来。
但看着江晨苍白的脸色,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——一个能让他记住这次教训,不再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念头。
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后,我握着江晨的手,故作轻松地说:「江晨,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？」
他摇摇头。
我深吸一口气,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:「三年。你已经昏迷三年了。」
江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比病床上的白色床单还要苍白。他猛地坐起来,牵动了伤口,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但他顾不上这些。
「三……三年？」他的声音在颤抖,「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……」
他抓住我的手,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:「诗雨,你说的是真的？我真的昏迷了三年？那你……那我们……」
我看着他惊恐的表情,突然有些不忍心,但话已经说出口了。
江晨突然挣扎着要下床:「不行,我要去找队长,我要问清楚……三年……那个任务……那些人质……」
「江晨,你要去哪儿？」我按住他。
「我要去确认……」他的眼里充满了绝望,「如果真的过了三年,那很多事情都……」他突然看向我,声音颤抖着问:「诗雨,你……你等了我三年？」
14
我看着江晨崩溃的样子,心里既愧疚又心疼。
他挣扎着要下床,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。我赶紧按住他:「江晨,你先冷静一下……」
「我怎么冷静？」他的眼睛通红,「三年,整整三年……诗雨,我错过了什么？我们的婚礼……你……你还在等我吗？还是说你已经……」
他不敢说下去,只是死死地盯着我,眼里满是恐惧。
我看着他这样,终于忍不住了:「江晨,我骗你的。你只昏迷了三天,不是三年。」
他愣住了,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。
「你听到了吗？只有三天。」我重复道,「从手术到现在,只过了三天。」
江晨呆呆地看着我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。他慢慢松开我的手,整个人瘫坐回床上,双手捂住脸。
「你……你骗我……」他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我有些慌了:「江晨,对不起,我只是想……」
「你知道刚才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吗？」他放下手,眼眶通红,「我在想,三年,我让你等了三年。婚礼没办成,你一个人守着一个植物人,整整三年。我在想,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,是不是每天都在医院陪着我,是不是放弃了自己的生活……」
他的泪水滑落下来:「我在想,如果真的过了三年,我怎么对得起你。我恨不得当时就死在任务里,也不要醒来看到你为我浪费了三年青春。」
我的眼泪也掉了下来。我没想到一个玩笑,会让他想到这么多,会让他这么痛苦。
「对不起,江晨,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的。」我握住他的手,「我只是想吓吓你,让你以后别再这么拼命……」
「可我必须拼命。」他打断我,「诗雨,你不明白。如果我不去,如果我退缩了,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伤。那些恐怖分子不会因为我退缩就停止行动,他们会继续制造恐慌,会有更多家庭破碎。」
「可是你也会受伤,也会……」我哽咽着说不下去。
「我知道。」他轻轻擦去我的泪水,「但这就是我选择的路。当我穿上这身制服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一天。诗雨,我不怕死,我只是怕让你一个人承受痛苦。」
我摇着头:「我不要你死,江晨。我要你好好活着,陪我走过以后的每一天。」
「我会的。」他把我拥入怀中,「我答应你,我会更小心。但我不能保证不再受伤,因为我的职责不允许我退缩。」
我靠在他胸前,听着他的心跳,那是生命还在延续的证明。
15
江晨住院的这段时间,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:我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？
我不能阻止他去执行任务,不能让他放弃自己的职责,也不能替他挡子弹。我能做的,似乎只有等待,在他出任务时提心吊胆地等待,在他受伤时守在病床边等待。
但这样的等待,真的是他需要的吗？
有天下午,队长来探望江晨。他带来了这次任务的后续情况。
「这次行动很成功,我们成功解救了十三名人质,击毙了恐怖组织的头目,还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。」队长说,「虽然我们也付出了代价,有三名队员受伤,但总体来说,这次任务完成得很漂亮。」
「那些人质怎么样了？」江晨问。
「都安全了,已经送回家了。」队长说,「其中有几个孩子,最小的才五岁。江晨,如果不是你当时挡在前面,那些孩子可能……」
江晨摇摇头:「这是我应该做的。」
队长看了我一眼,欲言又止。最后他还是说了:「江晨,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特警,但你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情况。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,你有家庭,有爱你的人。是不是该考虑转到后勤或者培训岗位？」
江晨沉默了。
我也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听着。
「队长,给我一点时间考虑。」江晨最后说。
队长点点头:「好,你好好想想。不管你做什么决定,队里都支持你。」
队长走后,江晨一直盯着窗外发呆。我知道他在纠结,在一线作战和家庭之间做选择,对他来说很艰难。
「江晨。」我打破沉默,「你不用为了我改变自己的选择。」
他转过头看着我:「可是……」
「听我说完。」我打断他,「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,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。是想要一个永远安全、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丈夫,还是想要一个做着自己热爱的事、为社会做贡献的丈夫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:「我想明白了。我爱的是那个有理想、有信念的江晨,是那个愿意为了保护他人而奉献自己的江晨。如果你为了我放弃前线工作,你会快乐吗？你不会后悔吗？」
「我……」他张了张嘴。
「你会后悔的。」我替他回答,「你会后悔没能在最需要你的岗位上发挥作用,会后悔因为私人原因放弃了职责。而我不想成为你后悔的理由。」
江晨紧紧抱住我:「诗雨……」
「所以,继续做你该做的事。」我说,「而我会做好我该做的——等你回来,支持你,理解你。这是我选择的路,就像你选择了特警这条路一样。」
16
这次对话后,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江晨不再像以前那样,总是担心我承受不住压力。而我也开始主动了解他的工作,了解特警这个职业背后的意义。
队里的心理医生建议我参加一个警属互助小组。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,她们的丈夫或男友都是从事高危职业的——警察、消防员、特警。
第一次参加活动时,我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。有人已经习惯了丈夫的缺席,有人还在适应过程中,也有人刚刚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。
一位年长的阿姨分享了她的经历:「我丈夫是老刑警,干了三十年。这三十年里,他缺席了无数个重要时刻——孩子的生日、我的手术、父母的葬礼。刚开始我也怨过,恨过,觉得他不爱这个家。」
「但后来我明白了,他不是不爱,而是他爱的范围更广。他爱这个家,也爱他守护的每一个家庭。我们的牺牲,换来的是更多家庭的安宁。想通这一点后,我就不再怨恨了。」
她的话让我深受触动。
另一位年轻女孩说:「我男朋友是消防员,去年在一次火灾救援中牺牲了。他才二十五岁,我们还没来得及结婚。」她的眼里含着泪,「但我不后悔爱过他。他是英雄,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一个孩子。这很值得。」
我看着这些坚强的女性,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「无名英雄背后的英雄」。她们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,却依然选择支持、理解、等待。
从那天起,我开始以不同的角度看待江晨的工作。
17
江晨出院后,身体恢复得很快。
医生建议他至少休养三个月,但一个月后他就开始进行轻度训练。我知道拦不住他,只能默默准备好药箱,在他训练后帮他处理伤口。
婚礼的日期临近了,我们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。
有天晚上,江晨突然说:「诗雨,我想把婚礼简化一点。」
我抬起头:「为什么？」
「我想把省下来的钱,捐给那些因公牺牲的战友的家属。」他说,「这次任务虽然成功了,但我们也失去了两个兄弟。他们都有家人,有孩子。我想做点什么,哪怕只是一点点帮助。」
我看着他,心里涌起一阵温暖:「好,我们一起做。」
我们把原本计划的豪华婚礼改成了简单的仪式,邀请的宾客也只是双方的亲友和江晨的战友。省下来的钱,我们捐给了两个牺牲战友的家庭,还设立了一个小型基金,用于帮助因公受伤的警察。
当我们把这个决定告诉双方父母时,江爸爸眼眶红了:「好孩子,你们做得对。」
江妈妈拉着我的手:「诗雨,谢谢你理解江晨,支持他。」
我笑着摇头:「这是我应该做的。」
18
婚礼那天,天气晴朗。
我穿着简单的白色婚纱,江晨穿着笔挺的制服。我们在战友们的见证下,完成了这个迟到的仪式。
没有豪华的布置,没有繁琐的流程,只有最真挚的誓言。
当司仪问「你是否愿意娶林诗雨为妻」时,江晨看着我的眼睛,郑重地说:「我愿意。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爱她,保护她,即使我的职业让我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,但我对她的心永远不会改变。」
轮到我时,我也认真地说:「我愿意。我愿意接受他的一切,包括他的职业,他的使命。我会等他,支持他,成为他坚强的后盾。」
交换戒指时,我看到江晨的眼里闪着泪光。
宣布我们成为夫妻的那一刻,战友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。李明起哄着喊:「亲一个！亲一个！」
江晨笑着搂住我,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情的吻。
那一刻,我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。
19
婚后的生活,和我想象的差不多,也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。
江晨依然经常出任务,一去就是好几天。但他会在每次出发前紧紧抱住我,在我耳边说「等我回来」;会在任务允许的情况下给我发短信,告诉我他很安全;会在回来后给我带一些小礼物,哪怕只是路边的一朵野花。
我也开始适应这种生活节奏。我在图书馆的工作越来越顺利,还晋升为古籍修复部的主管。我利用业余时间参加警属互助小组的活动,帮助那些刚刚接触这个圈子的年轻女孩。
我们搬进了新家,一个温馨的小公寓。江晨在客厅墙上挂了一张世界地图,每次他出任务回来,都会在地图上标注一个地点。
「等我退休了,我们就去这些地方旅行。」他说,「我要带你看遍世界的风景。」
我笑着点头:「好,我等着。」
但我知道,那一天可能还很遥远。
20
半年后,江晨又一次受伤了。
这次不算严重,只是在追捕嫌犯时扭伤了腿。但他回家后,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「又受伤了。」我一边帮他处理伤口,一边抱怨,「你就不能小心点吗？」
「我已经很小心了。」他讨好地笑着,「这次只是意外,嫌犯突然反抗,我一个不注意……」
「你每次都说是意外。」我打断他,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,「江晨,你能不能答应我,以后再小心一点？」
「我答应你。」他握住我的手,「诗雨,对不起,总是让你担心。」
我摇摇头:「我不是怪你,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害怕有一天,你真的回不来了。」
「不会的。」他把我拉进怀里,「我答应过你,要陪你慢慢变老,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。我会遵守承诺的。」
我靠在他胸前,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,心里的恐惧慢慢平复下来。
21
这次受伤后,江晨开始认真考虑队长的建议。
有天晚上,他突然说:「诗雨,我想申请转到培训岗位。」
我惊讶地抬起头:「真的？」
「真的。」他点点头,「我想了很久。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,不能一直在一线战斗。而且……我想多陪陪你。」
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欣喜,也有担忧:「可是你会后悔吗？」
「不会。」他很肯定地说,「我在一线已经工作了十年,该传承给年轻人了。培训岗位同样重要,我可以把经验传授给新人,让他们更好地保护人民。」
他顿了顿:「而且,诗雨,我想要孩子了。我想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,不想让他从小就担心父亲回不回得来。」
我的眼眶红了:「江晨……」
「我爱我的职业,但我更爱你。」他认真地说,「我要学会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。这些年,你为我承受了太多。现在,该轮到我为你,为我们的家庭做出一些调整了。」
我紧紧抱住他,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。
22
江晨的调职申请很快被批准了。
队长找他谈话时说:「江晨,你是我带过最好的队员之一。虽然舍不得让你离开一线,但我理解你的选择。培训岗位同样重要,我相信你能培养出更多优秀的特警。」
江晨的战友们为他举办了一个简单的欢送会。李明端着酒杯说:「江队,虽然你不在一线了,但你永远是我们的队长。」
「我只是换个岗位,又不是退休。」江晨笑着说,「你们以后有什么问题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」
大家举杯,为江晨的新开始干杯。
那天晚上,江晨喝多了。回家的路上,他靠在我肩上,醉醺醺地说:「诗雨,你说我这个决定对吗？」
「对。」我扶着他,「这是最好的选择。」
「可我还是会想念一线的日子。」他说,「那种冲在最前面、保护人民的感觉,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的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我轻声说,「但人总要向前看。你已经为这个职业奉献了十年,现在该为自己,为我们的家庭做些什么了。」
他突然笑了:「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？因为你总是能理解我,支持我,即使我做的决定可能会伤害到你。」
我的眼眶又红了:「傻瓜。」
23
江晨到培训岗位后,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
他不用再随时待命,不用半夜接到电话就冲出门,也不用让我提心吊胆地等待他的消息。他每天按时上下班,周末可以陪我逛街、看电影,过上了普通夫妻的生活。
但我发现,他有时会看着新闻出神,特别是看到恐怖袭击或者反恐行动的报道时,眼里会流露出复杂的情绪。
有次我问他:「后悔吗？」
他摇摇头:「不后悔。只是偶尔会想,如果我还在一线,是不是能帮上忙。但这种想法一闪而过,我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同样重要。」
他转过头看着我:「而且,能每天回家见到你,这种感觉真的很好。」
我笑了:「油嘴滑舌。」
「这是实话。」他把我拥入怀中,「诗雨,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和理解。没有你,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。」
我靠在他胸前:「是你让我明白,什么叫做真正的爱和责任。」
24
一年后,我怀孕了。
得知这个消息时,江晨激动得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圈。我笑着拍他:「小心,别摔着孩子。」
他赶紧把我放下,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坐到沙发上:「对对对,要小心。」
那段时间,江晨变成了最贴心的丈夫。他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营养餐,陪我散步,给我读胎教故事。他还专门去学了婴儿护理知识,把家里布置得温馨又安全。
江妈妈来看我时,笑着说:「江晨这孩子,以前大大咧咧的,现在倒是细心得很。」
「他一直都很细心。」我说,「只是以前把这份细心用在了工作上。」
江妈妈拉着我的手:「诗雨啊,这些年辛苦你了。」
我摇摇头:「不辛苦。能和江晨在一起,是我的幸运。」
孩子出生那天,江晨紧张得手都在抖。当护士把包裹好的婴儿递给他时,这个在战场上都不曾退缩的男人,竟然不敢伸手去接。
「抱着吧,这是你儿子。」护士笑着说。
江晨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,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,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
「诗雨,我们有孩子了。」他哽咽着说,「我们真的有孩子了。」
我虚弱地笑着:「是啊,我们有孩子了。」
25
儿子的到来,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充实。
江晨是个好父亲。他会半夜起来给孩子换尿布,会哄孩子睡觉,会在孩子哭闹时手足无措地向我求助。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,我常常会想起我们刚认识时的场景。
那时的他,也是这样笨拙,这样认真地爱着我。
儿子一岁的时候,江晨收到了一个特殊的荣誉——他被评为年度优秀培训教官。颁奖典礼上,他的学生们纷纷上台发言,感谢他的教导。
「江教官不仅教我们技能,更教我们责任和担当。」一个年轻的特警说,「他告诉我们,穿上这身制服,就意味着要为人民服务,要在危险面前勇往直前。但他也告诉我们,要珍惜生命,因为家里有人在等我们回去。」
我坐在台下,听着这些话,心里满是骄傲和感动。
颁奖结束后,江晨走到我身边,把奖杯递给我:「这个奖,有你一半的功劳。」
我摇摇头:「这是你应得的。」
「不。」他认真地说,「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和理解,我不可能走到今天。诗雨,这些年,你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你承受的压力。这个奖,是对你的感谢,也是对所有警属的致敬。」
我的眼眶红了。这么多年来,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等待,在承受。但江晨的话让我明白,我的等待和承受,同样是一种贡献,一种支持。
26
儿子三岁那年,江晨带他去了趟警局。
回来后,儿子兴奋地跟我说:「妈妈,爸爸好厉害!他教那些叔叔怎么抓坏人!」
我笑着摸摸他的头:「是啊,你爸爸很厉害。」
「我长大了也要当警察!」儿子说,「像爸爸一样保护大家!」
江晨听到这话,表情有些复杂。晚上哄完儿子睡觉后,他对我说:「诗雨,如果将来儿子真的想当警察,你会支持吗?」
我愣了一下,然后认真地想了想:「如果那是他的梦想,我会支持。就像当初我支持你一样。」
「可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」江晨说,「意味着又要经历那些担心、恐惧、等待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我握住他的手,「但我也明白,有些事情,是必须有人去做的。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危险就退缩,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?」
我看着他的眼睛:「江晨,这些年你教会了我很多。你让我明白,真正的爱不是占有和束缚,而是理解和支持。如果儿子将来真的选择这条路,我会像当初支持你一样支持他。」
江晨紧紧抱住我:「诗雨,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。」
27
儿子五岁那年,江晨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。
一个偏远山区的公安局,希望他能去做一次培训讲座,帮助当地的警察提升反恐技能。任务本身没有危险,但需要在山区待一个星期。
江晨有些犹豫:「诗雨,你和儿子……」
「去吧。」我打断他,「这是你的工作,也是你的责任。我们会在家等你。」
「可是儿子下周要表演节目,我答应过他……」
「我会录下来给你看。」我说,「儿子会理解的。」
江晨出发那天,儿子拉着他的衣角:「爸爸,你什么时候回来?」
「一个星期。」江晨蹲下来,摸摸儿子的头,「爸爸回来给你带礼物,好不好?」
「好!」儿子高兴地点头,「爸爸要注意安全哦!」
江晨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说:「好,爸爸一定注意安全。」
目送江晨离开后,儿子突然拉着我的手:「妈妈,你是不是很担心爸爸?」
我蹲下来,看着儿子的眼睛:「是啊,妈妈会担心。」
「可是你没有哭。」儿子说,「幼儿园的老师说,担心的时候会哭的。」
我笑了:「因为妈妈知道,爸爸会平安回来。而且,哭解决不了问题,对不对?我们要做的,是在家里等爸爸,让他知道,不管他去哪里,家里都有人在等他。」
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那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,我已经把这些年学到的东西,传递给了下一代。
28
一个星期后,江晨平安回来了。
他给儿子带回了一个木雕的小警察,还有当地的特产。儿子高兴地抱着礼物,缠着他讲山区的故事。
晚上,江晨跟我说起了这次培训的经历:「那个地方条件很艰苦,警力也严重不足。但那些警察都很敬业,他们守护着大山里的平安,默默付出,却很少有人知道。」
他顿了顿:「我给他们讲课时,看到他们认真的眼神,突然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,真的很有意义。我可能不能再冲在一线,但我能培养更多的人去守护和平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:「你一直都在做有意义的事。」
「是啊。」他笑了,「以前我以为,只有在一线战斗才是有意义的。但现在我明白,每个岗位都有它的价值。而且……」他看着沉睡中的儿子,「现在的我,才是真正的完整。有爱我的妻子,有可爱的孩子,有热爱的事业。我还能要求什么呢?」
我靠在他肩上:「江晨,你知道吗?这些年来,我一直在想,当初那个开玩笑说你昏迷了三年的决定,是不是太过分了。」
「不过分。」他说,「那个玩笑让我明白,生命的珍贵,时间的宝贵。如果真的失去三年,我会错过多少重要的时刻?会让你独自承受多少痛苦?」
他转过头看着我:「诗雨,谢谢你用那种方式敲醒了我。让我明白,我不仅要对得起这身制服,更要对得起你,对得起我们的家。」
29
十年后,儿子已经十五岁了。
那天晚上,他突然问我们:「爸爸,你后悔过吗?后悔离开一线?」
江晨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摇头:「不后悔。」
「可是你以前那么厉害,是队里最好的特警。现在只是个教官,你不觉得可惜吗?」
江晨放下手里的报纸,认真地看着儿子:「孩子,你知道什么叫英雄吗?」
儿子想了想:「冲在最前面、保护大家的人?」
「不完全对。」江晨说,「真正的英雄,不仅要勇敢,更要懂得责任和选择。我当初选择调到培训岗位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我有了新的责任——对你,对你妈妈,对我们这个家。」
他顿了顿:「而且,培养更多优秀的特警,难道不也是在保护大家吗?我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,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守护和平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我保护的人比以前更多了。」
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我看着父子俩,心里满是温暖。这些年来,江晨真的成长了很多。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往前冲的年轻特警,而是一个懂得平衡、懂得取舍的成熟男人。
30
儿子高中毕业那年,他告诉我们,他想考警校。
江晨听到这个消息,沉默了很久。
晚上,他找儿子谈话:「你确定吗?这条路很辛苦,也很危险。」
「我确定。」儿子说,「爸爸,我从小就看着你,看着你的战友。我知道警察这个职业意味着什么,但我还是想试试。」
江晨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,突然笑了:「好,既然你决定了,爸爸支持你。但你要记住,穿上这身制服,就要对得起它,对得起人民的信任。」
「我会的。」儿子说。
那晚,江晨搂着我,感慨地说:「诗雨,我们的儿子长大了。」
「是啊,长大了。」我说,「江晨,你会担心吗?」
「会。」他诚实地说,「就像当初你担心我一样。但我也明白,有些路,必须让他自己去走。我们能做的,就是支持他,相信他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:「我们一起支持他,就像这些年来,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一样。」
江晨紧紧抱住我:「诗雨,这些年,真的辛苦你了。」
「不辛苦。」我笑着说,「能和你一起走过这些年,是我最大的幸福。」
多年后,我和江晨坐在院子里,看着夕阳西下。
儿子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,延续着父亲的事业。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爱人,一个理解并支持他的女孩。
「诗雨。」江晨突然说,「你还记得当初你骗我说我昏迷了三年吗?」
我笑了:「当然记得。那时候你的表情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」
「那时候我真的吓坏了。」他说,「我以为失去了三年,以为错过了你最好的时光,以为你为我浪费了青春。」
他转过头看着我:「但现在想想,如果没有那个玩笑,我可能不会意识到时间的珍贵,不会那么快做出改变。诗雨,谢谢你。」
我握住他的手,那只曾经握着枪的手,现在有些粗糙,但依然温暖:「江晨,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上你。这些年虽然有担心、有恐惧,但更多的是幸福和骄傲。」
「我也是。」他说,「遇见你,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。」
夕阳的余晖洒在我们身上,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。我看着这个陪我走过大半生的男人,心里满是感慨。
从最初的相遇,到他一次次受伤,到我们的相知相守,再到如今的白首相伴,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。有欢笑,有泪水,有恐惧,也有希望。
但我从不后悔。
因为真正的爱,不是风平浪静的陪伴,而是在暴风雨中依然选择携手前行。
江晨用他的方式守护这个世界,而我用我的方式守护他,守护我们的家。
这就是我们的故事,一个关于爱、关于责任、关于坚守的故事。
而这个故事,还在继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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